纽约—我认为，英国与欧盟之间的协议已是最为有利的了，它身为共同市场成员而不属于欧元区，并且保有诸多其他不实行欧盟规则的选择权。饶是如此，仍不足以阻止英国选民选择脱离。为什么？

答案可以从“英国退出”全民公决前几个月所进行的民意调查中一窥端倪。欧洲移民危机和英国退出互相强化。“脱欧”阵营抓住恶化的难民状况——成千上万寻求庇护者在加莱集中，不惜一切代价要进入英国，诸如此类符号化的骇人图片——煽动对来自其他欧盟成员国的“失控”的移民的恐慌。而欧洲当局推迟了重要的难民政策决定，以避免对英国全民公决造成消极影响，从而让加莱等地的乱象持久持续。

德国总理默克尔决定洞开国门迎接难民，这是一个鼓舞人心的姿态，但考虑欠妥，因为这样做没有考虑到拉动因素。寻求庇护者的猛然涌入干扰了全体欧盟人民的日常生活。

此外，控制力不足还造成了恐慌，影响到所有人：本地居民，负责公共安全的当局、以及难民本身。这也为仇外反欧政党的迅速崛起创造了条件——比如英国脱欧阵营领袖独立党（Independence Party）——因为国家政府和欧洲机构似乎无力应对这场危机。

如今，许多人所担心的灾难情景成为了现实，欧盟解体实际已经无可挽回。退出欧盟的英国可能会比其他国家相对状况好一些，也可能差一些，但在短期和中期，其经济和人民必定会蒙受巨大的损失。公决之后，英镑立即下跌至三十多年来的最低水平，在漫长而复杂的脱欧政治和经济谈判进行期间，全球金融市场可能一直保持动荡。对实体经济所造成的后果只有2007—2008年的金融危机才能与之相提并论。

这一过程必然还将充满进一步的不确定性和政治风险，因为它所牵涉到的不仅仅是英国的实际或想象中的优势，而是整个欧洲工程的存亡。英国退出将打开欧盟内部其他反欧力量的防洪门。事实上，英国公决结果一公布，法国国民阵线就提出要“法国退出”，而荷兰民粹主义者吉尔特·怀尔德斯（Geert Wilder）也在鼓吹“荷兰退出”。

此外，英国本身亦有可能不保。苏格兰人一边倒地支持留在欧盟，可以预期，它将再次争取独立，而在同样支持留欧的北爱尔兰，一些官员已经提出要和爱尔兰共和国合并。

欧盟对英国退出的反应很有可能是另一个隐患。欧洲领导人急切地想打消其他成员国效仿英国的念头，可能不会向英国提供有助于减轻脱欧痛苦的条件——特别是在进入欧洲统一市场方面。欧盟贡献了英国贸易额的半壁江山，出口商受到的影响可能将是灾难性的（尽管拥有更具竞争力的汇率）。此外，未来几年金融机构也将把业务和人手调往欧元区金融枢纽，伦敦金融城（以及伦敦房地产市场）将无法避免阵痛。

但对欧洲的影响可能要糟糕得多。成员国之间的紧张状况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，不仅是因为难民问题，也是因为欧元区内部债权国和债务国之间的极端对立。与此同时，法国和德国的弱势领导人现在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国内问题上。在意大利，英国退出公决导致股市下跌10%，这清楚地表明它极易受到全面银行危机的冲击——这很可能导致民粹主义的五星运动（Five Star Movement，刚刚赢得罗马市长选举）早至明年就上台掌权。

所有这些对于严肃的欧盟改革计划来说都不是好兆头。欧盟改革计划必须包括一个真正的银行联盟，一个有限的财政联盟，以及大大增强的民主问责机制。时间也不利于欧洲，因为来自土耳其和俄罗斯（两国都在利用欧洲的不和）等国的外部压力将让欧洲内部政治冲突更加复杂。

这就是我们今天的处境。全体欧洲，包括英国，都将因为失去共同市场和成立欧盟来保护的共同价值而蒙受损失。但欧盟实际已经残缺，不再满足公民的需要和渴望。欧盟正在走向无序解体，将让欧洲面临比欧盟从未存在过更加糟糕的境地。

但我们决不能放弃。诚然，欧盟是一个有缺陷的结构。 英国退出后，所有坚信作为欧盟建立基础的价值和原则的人都必须同心协力，通过彻底的结构重组来拯救欧盟。我相信，随着未来几周和几个月英国退出的后果逐渐显现，更多的人将加入我们的行列。